越南初印象之第一次出国
(注:上图为河内街头的梦露和商铺门前挑担的越南妇女,形成了强烈的东西文化元素碰撞之美,这是我在河内看到的最美的一个场景。摄于2013年)
要说起对越南的初印象,对我来说更像是对世界的初印象。我觉得一定要说说当初是怎么走出国门的。
2013年的3月,那是在我开始背包旅行之前。我把需要带的物品都摆放在床上,拍照,并和本子上所列的清单一一对照,生怕有一样遗漏。我那时是第一次走出国门,过于迷信那些导游书,除了换洗的衣服和常用药品,我连手电筒和小望远镜都带上了,好像真的会遇到一片漆黑,全村不供电的地方似的。现在想想最可笑的是我带了一瓶薄荷味的海FS洗发水,好担心出了中国就再也买不到了。估计越南全国人民都有头屑烦恼,没完没了。到最后我前面抱着一个35升的包,后面背着个55升的背包上路了,俩包都是满满的。不过那种感觉很特别,好像一个清水房装修好了,现在可以入住了。
我从成都坐火车出发,在昆明办好了越南的三个月旅游签证,还是迟迟不想动身去河口出境。那时云南大学有个比利时的女留学生,起了个中文名字叫美丽。她整天骑独轮车往返学校之间,一个越南标志性的斗笠,一条宽松飘逸的东南亚风味束腿裤,悠然自得地坐在独轮车上,犹如一阵浑然天成的东西合璧之清风迎面拂来。在昆明午后明媚的阳光下,她和一群老头打成一片,其中一个老头是她的师父。美丽在跟他学倒立,用手着地撑几分钟或者走路的那种倒立。我的朋友迪克(外号,昆明当地人)是美丽的学生,他在跟美丽学杂耍球,那个时候美丽在练习七个球,迪克在翻来覆去地练习四个球。我在昆明的半个月也没闲着,没事儿我也会去云大跟美丽学独轮车。说来我现在这么酷爱独轮车,美丽也算是我的启蒙老师了。
但是即便是学独轮车,还是帮迪克的补习班招生,再或者是参加昆明当地的义工活动,其实我都是在拖延时间,对越南这个陌生的国家有点犹豫不决。直到比我越南签证上申请的入境日期已经晚了五天的时候,我开始有点坐不住了。那种感情更加复杂,对昆明开始有着万般留恋,也对越南开始有点儿好奇向往。
3月底的某一天早晨,迪克在昆明市区一个公交站跟我挥手告别,我转长途巴士在河口小县城下了车。那个小县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,但我多少从一些商铺打着越南商品的牌子,可以感觉出来这是边境区域。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攥着一打钱,蹲在一个十字路口,我问他海关在哪儿,他貌似听不懂。我这才开始仔细观察他。他带着一顶帽子,和《长江7号》里那个圆顶的UFO一模一样,只不过是军绿色的。我寻思着这种主动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,并且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的行为不是中国人可以做出来的,估计他是个越南人。再想想他手里的陌生纸币,估计他是换钱的贩子。我问了问汇率,还不算太离谱,就跟他愉快地用手机上的计算器完成了一笔勾当。
拿着一打换好的越南盾,每张钞票上都有很多个零,心里其实没有瞬间变富豪的感觉,心想真麻烦,买瓶水估计都要做四五位数的加减乘除,好烧脑。我没有在河口多做停留,就拿着我那崭新的护照去排队过海关了。我在排队的时候内心努力地揣测:我是该表现走出国门的高兴,还是该表现出对海关的那一边的越南有无限的担忧。因为我既不想让兵哥哥知道我有走向自由的喜悦,又不想让他看出我对前方没有太多把握。算了,我还是努力做出良民该有的表情,就像高中时候班主任从窗外悄悄地往里看时,我一定是看起来最刻苦的那位。
既然我是清白的,当然是轻松过关了。我站在竖着“中国河口”四个红色大字的友谊桥上,前后打量,身边有挑着扁担的越南农民经过,他们和我们国家的人长得没什么区别。我顿时有种课间休息,班主任不管,政治课老师也不管的自由状态。过越南海关时候我也是在护照里夹了钱的,在此我对助长过腐败之风表示忏悔,我当时太想确保我的第一次出国顺利通行了。
到了越南以后,我乘坐一辆摩的到了老街火车站。我心想这里毕竟是边境,应该很容易找到有中文招牌的餐厅旅馆,但事实上很少,少到几乎没有。时间很尴尬,没到吃晚饭时间,又减去一个小时的时差,入境太早了。我在火车站前的小广场游荡了半天,无处可去,跑到小商店买水的时候顺道搞了张越南的电话卡。再从贴身的小证件包里,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片纸,上面写着国内和越南几个朋友的电话号码。我给昆明的迪克打了个国际长途,给在河内的一个越南朋友打了个电话(我们在一个沙发客网站上认识的),又给在胡志明市的曾哥打了个电话。没过多久,我发现这么打电话根本解决不了笼罩着我的那种孤独感和无助感,我只是下意识地在找人说话,来缓解我内心对“国外”的期望和眼前一切之间的落差。我看着三五成群的西方面孔的背包客,没有什么契机可以搭上什么话,也暂时没遇到像我一样的独行者。或许这样也好,我更早的意识到,出门了,自己的双肩背着自己的家,我说什么都作数了,反过来讲,什么事情我都要拿主意了。
2013年的老街火车站旧的像已经废弃掉了,售票窗口的工作人员也不懂汉语和我的英语。我找不到一张官方的价目表,不知道真实的票价,最后在一个小贩手里买了一张票。我手拿到那张票还是觉得信不过,即便那个小贩说你拿着票,先去吃饭,吃完饭回来我带你上了火车,你再给我钱。我那时候,即使现在也一点儿不觉得我过于警惕了。后面上了车的一切都非常的顺利,和我同车厢的澳大利亚警察也没聊几句就各自沉默休息了。我在干净整洁的卧铺车厢里无法深睡,只等闹钟响起,也许到了河内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到了河内之后,我驻扎在一家还剑湖边的青年旅舍,到了吃饭的点儿就到街上闲逛,看到人多的地方就找个空位坐下来,老板问我吃什么我就指别人的碗,刚开始一两次有点儿小尴尬,后面吃到嘴里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;没过几天我就租了一辆摩托车在老城区闲逛,天天迷路三五次,仍旧天天出去逛,在哪儿迷路我都问还剑湖怎么走,路口的摩的司机都用美国大兵的作战手势跟我比划,右手的食指敲在左手的食指上,代表十字路口,然后竖三根手指代表第三个十字路口,左拐右拐的手势就更容易懂了,后来我渐渐地喜欢上了迷路后问路的过程,感觉自己在战场突出重围;满大街的提款机基本都支持银联服务,用国内的银行卡都可以直接取出越南盾,查询余额的时候有一夜暴富的感觉,可能活到现在在提款机上看到自己银行卡余额数字最大的时候了;换算后,越南的物价和中国没有太明显的区别,更不用说,随处可见的小连锁超市都可以买到我要的那种洗发水,除了包装上无一汉字以外,用起来没有任何的区别,妈妈再也不用担心越南人的头屑烦恼了。我在河内就呆了半个月,逐渐地适应了越南的很多方面,也慢慢适应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和自己相处。不知不觉地也交了很多路上的朋友,调整好了状态之后,我做了一次计划外的旅行。我和湖北女孩向日葵(英文名直译)和美国女孩Gina完成了从河内到胡志明市1700多公里的搭车旅行。路上帮我们的司机基本上都是越南人。很多搭车的故事在此篇暂不详述。
现在离我初出国门的那一程已经时隔三年。现在虽然离周游世界还有千里之遥,但我至少做到了迪克当年背包东南亚四国回来时说的:“也没什么特别的收获,只是觉得从这以后,让我去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国家,我都可以自信地再次出发。”我每次新到一个国家,我都会想起这次初出国门的经历,它不再是一种不安的感觉,而是一种经历过的自信。
三年以后,五年以后,我肯定仍然无法忘记当年我怎么去准备一次出发,怎么忐忑地走过河口和老街两个边境小镇,怎么慢慢地学会适应一个陌生的地方,再如何让自己放松下来,从小心翼翼变得享受自如。我深知跨出第一步有多么的难,又有多么重大的意义。我深知每一个人都可能会经历这么一个开始的过程,也深知如果不亲身经历这么一个开始,就无法理解和享受其中的乐趣。当我们有了一次经历之后,跨越了心理上那个屏障,会不知不觉地发现,那道国界线更多的只是一个政治摆设给我们筑起的心理国界。从中国到越南,或许比从新疆到云南要简单的多呢?
To live like a , to like a local.(像旅行者一样地生活,像当地人一样地旅行。)
(普通的河内街头,停在路口的摩托车,错综复杂看着叫人揪心的电线。摄于2013年)
(河内街头的观光三轮车司机,戴着雄赳赳气昂昂的绿帽子,这种三轮车的座位在前面,我在青旅认识的朋友戏称这车叫“客先死”。摄于2013年)
(还剑湖边等待乘客的摩的司机大叔,这种职业遍布越南从北到南的各个大小城市,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弥补了公共交通的不便利。这大叔知道我不坐车之后,就给我听他耳机里正在播放的“江南style”。摄于2013年)
(青旅里通常都是各国的背包客,有几天被一群越南奶奶们轰炸了。他们从越南的中部坐火车来河内烧香拜佛,据说来的时候她们占了一节火车车厢。老奶奶们和我语言不通,一样用手比划着聊天,晚上还拉我去还剑湖边散步。摄于2013年)
预告:
下篇会扩展一些和越南人接触中发生的故事,请期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