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天救援队员回到武汉:妻子怕耽误救援,10来天未给丈夫发消息;队员看到妻儿湿了眼眶
“武汉蓝天救援队赴土耳其抗震救援,任务结束,全员归队,应到5人,实到5人,请求归队!”19日晚7时42分,武汉天河机场国内到达A出口,在副队长彭谦洪亮的汇报声中,5名驰援土耳其的队员正式归队。
早在18时,5名队员的家属和武汉蓝天救援队留守武汉的队员就来到机场。涌动的人潮中,有人在现场拉起横幅,手捧鲜花,有人不停朝机场出口张望,等待着归来的家人和队友。
2月6日,土耳其发生了两次7.8级地震。11日,武汉蓝天救援队5名队员彭谦、陈越峰、李申树、石猛、靳祥龙,与全国第二批蓝天救援队队员一起前往土耳其支援救灾工作。
据央视新闻,当地时间19日,土耳其灾害应急管理局表示,地震已造成该国40689人遇难。
武汉蓝天救援队拉起横幅欢迎5位队友。图/九派新闻 陈冬艳
【1】等待:
家属和队友在出口张望,准备好鲜花和横幅
晚上7时,武汉天河机场T3航站楼2楼,从安徽赶来的马学春默默地站在角落里,面对前来搭话的陌生人,她紧张地捏了捏蓝色的口罩,不一会儿,许是谈到了开怀处,又羞赧地笑了起来。攀谈的间隙,她不时抬头往远处张望,等待援助土耳其归来的丈夫李申树。
夫妻二人平时分居两地,马学春带着儿子在安徽居住,李申树则在武汉工作。两人上次见面,还是过年。知道丈夫想去土耳其救援,马学春的第一个想法是担心。但考虑到这是丈夫热衷的事情,她没有太过于反对。
马学春说,丈夫在土耳其期间报喜不报忧,最常说的话是“一切都好”。看到丈夫平安归来,她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。
5束由向日葵和香槟玫瑰组成的金黄花束,在铁椅边依次摆开,它们将被交到5位队员家属的手里。有一束特别些,里面被悄悄点缀了两朵玫瑰花,它属于陈越峰——此次武汉蓝天救援队援助土耳其的唯一一位女队员。
蓝天救援队队员为5名队员准备了花束和花环。图/九派新闻 杨冰钰
队友把这束花交到了陈越峰的丈夫沈庆的手里。10天前,当陈越峰告诉沈庆她报名了援助土耳其第二梯队时,沈庆是犹豫的。他清楚这一程的艰辛和危险,但同样作为武汉蓝天救援队一员,他也明白这对于妻子的意义。
“她在土耳其的时候我们联系的频率不高,因为没时间,她到目的地的时候会告诉我一声,很简短,就是让我心安。”沈庆告诉九派新闻,陈越峰去土耳其援助的这些天,每天都会跟他报平安,但从未跟他提过当地的具体情形。
“那你想她吗?”一位女队员在旁问道。
“想啊。”在起哄声中,这位瘦高、穿着蓝色队服的中年男人笑了笑,坦率地回答。
靳祥龙的三位朋友捧着鲜花、带着横幅来到了机场。
石猛的妻子闻女士也带着儿子烁烁来了。刚上二年级的烁烁并不擅于面对陌生人,他一字一句地说,国外的房子堆成山了,爸爸去土耳其要用铲子和挖掘机救人。他说,爸爸很勇敢,见到爸爸要说“想你”,还要给爸爸一个拥抱。他言语不多,只是一直呵呵地笑。
闻女士在旁补充,孩子听说爸爸要回家,兴奋了一整天。石猛出发当天,穿着救援队队服送儿子上学,让儿子格外骄傲,觉得爸爸要去救人,是英雄。
【2】抵达:
队长与队员一一拥抱,有队员看到妻儿湿了眼眶
武汉蓝天救援队队长张泉带着80多名队员早早地来到了机场。一位姓李的女队员下班后搭乘了30多站地铁赶来,一名错过出发送行的男队员也早早驱车跟队伍集合。
19点36分,队友们列成两行,两条鲜红的横幅在手中徐徐展开。一条写着:同在蓝天下,携手为公益;一条写着:热烈欢迎中国蓝天救援队赴土耳其抗震救灾勇士凯旋。
19点41分,5位前往土耳其的队员列队走出接机口,在众人瞩目中径直走向两行队伍中间。他们简要汇报救援情况后,张泉队长铿锵有力地回复:“欢迎归队!”之后,便挨个与队员们握手、拥抱。
队员家属也为许久未见的家人献上鲜花与拥抱。其中,身材最为高大的石猛看到妻子和儿子后,眼眶湿润。
张泉拥抱5位队员。图/九派新闻 陈冬艳
闻女士知晓丈夫要前往土耳其,是在出发前一天。与大多家属不同,她表现得非常开心。“石猛参加过郑州暴雨救援,也在武汉参与过大大小小的救援,这次去土耳其,对他而言都是用专业技能救人,只是地点不同而已。而且这次是救素不相识的外国人,一定是很特别的经历。”
石猛是一名转业军人,经营零售便利店。2020年加入武汉蓝天救援队,成了一名水域救援教官。为了习得专业技术,三年里,他每个周末都要参加不同类别的救援培训,如水域、绳索救援,也有连续多天的集训和考试。
也正因如此,闻女士对这次的土耳其救援感到安心。她说,平时付出时间和精力接受训练,就是为了“上战场”。如果不是忙于家庭,她也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,让自己感觉人生很值得。
石猛在土耳其期间,闻女士不愿让他操心和挂念家庭,从未主动给丈夫发过消息。不过后方队员常会悄悄给她发来救援现场的照片,让她宽心。情人节当天,闻女士特意选了一张丈夫在救援现场的照片,把它跟自己的照片拼在一起。尽管相隔万里,但这一张拼凑起来的照片,让他们的生活有了交集。
队员石猛的妻子闻女士在接受记者采访图/九派新闻 杨冰钰
【3】救援:
每天12-24小时的高强度作业,队长10多天没睡过安稳觉
熟悉的队员发现,石猛的声音沙哑了许多。他向九派新闻解释,“一个是(土耳其)比较寒冷,再一个是粉尘比较大。”
石猛说,去到震区的第一天,戴了一个N95口罩,尘土还是呛鼻。
后来,口罩增加到了两层。但石猛在作业时担任的是安全员的角色,“戴着口罩就没办法喊他们,我必须把口罩扯下来,边喊边把他们拽回来,再加上我本来就有咽炎,当地天气又比较干燥(嗓子就哑了)。”
据武汉蓝天救援队队长张泉介绍,5名队员此次主要在近震区的卡赫拉曼马拉什参与救援,他们在国家救援队用生命探测仪、搜救犬等搜寻过后,作为辅助队,被分成小分队,在搜寻过的地方划分小范围实施精准搜救。
令石猛印象最深刻的搜救,发生在他们到达卡赫拉曼马拉什的第三天,他们接到了土耳其作业面当地救援队的求助。“因为他们没有生命探测仪,我们小组作为技术小组,需要带着生命探测仪协助他们搜救。”
接到求助后,石猛带着两名队员迅速抵达了现场。那是一栋13层楼房的地下室,两名队友破拆出两个出口后,石猛用音视频语音雷达生命探测仪观察到了很微弱的生命信号。“我们又请翻译下来喊话,喊了三次。”约五分钟后,又一丝微弱的生命信号被捕捉到,地下室的生命迹象最终被确定。
为了尽量减小余震和突发情况带来的影响,救援队进入救援现场的那一刻,高强度的现场作业就开始了。“我们进入到现场之后都是12-24小时的高强度作业,我们这一批下来之后第二批再上去,没有什么休息时间,我们的工作不能停。我们在作业时是多个作业小组同时展开工作,两台机器轮换使用。早晨六七点出发,晚上回来,我们回来之后另一批小组又马上去作业,回去之后我们每位战友都是倒头就睡。”石猛说。
这是武汉蓝天救援队第一次执行跨国任务,也是张泉第一次无法在现场指挥队员工作。他坦言,希望5名队员尽可能为救援多做贡献的同时,更希望他们能平安回来。
自5名队员到达土耳其的那天起,张泉便没能睡个好觉。队员会在土耳其时间早上10时前开始作业,他们在群里报备,手机提示音响起,张泉也会跟着醒来,此时是北京时间凌晨5时。
张泉每天要跟负责信息回传工作的队员通一次电话,“知道他们这天要在哪个位置,做什么,我心里就会有底一点。”他清楚地记得队员们每一次的作业时间。“只要发现(非休息时间)长时间没人说话,我就会在群里面叫他们,或是打电话。可能有时候会有一点影响到他们,但是这样我心里能安心一点。”
2月18日晚,确定队员们踏上回家的航班时,张泉睡了10天来第一个安稳觉。
九派新闻记者陈冬艳杨冰钰实习记者董自能代梦颖发自湖北武汉
